2月7日，陕西西安市迎来了2017年的第一场雪，当天西安室外温度最高只有3℃。临近正午，住在城南东三爻村的村民胡女士往家里客厅的大铁皮炉子里添了几块煤，炉中瞬间冒出黑烟。
散煤燃烧，这是胡女士冬季取暖、烧水、做饭的主要燃料，二十多年来都没有变化。然而，来自西安市节能协会的数据显示，燃煤对一次PM2.5的贡献率约为40%左右。
数据显示，西安市每年的散煤燃烧量达到120万吨，全国民用散煤量每年或达3亿吨。由于没有采取任何除尘、脱硫、脱销等环保措施，散煤燃烧对大气污染严重。
不仅是西安，京津冀每年燃烧散煤量3600万吨，不到煤炭用量的10%，但对煤炭污染物排放量的贡献总量却达50%。
在限行限产之后，散煤燃烧这个污染源正开始得到重视。西安市环保局称，将在2017年对全市禁燃区内使用原煤、蜂窝煤从事经营活动的单位或个人进行拉网式执法检查，采取查封扣押、停业整改、清理取缔等措施整治燃煤散烧污染。
近期国家环保部部长陈吉宁表示，如果能靠技术解决北方散煤问题，将大大加快解决雾霾的困扰。
“现在的问题是，很多地方的散煤的使用量和分布，这些基本的数据还没有摸清。” 陕西省人大常委会环境与资源保护工作委员会副主任张文若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根本解决要制定综合治理方案，加大等新能源替代，减少散煤使用量。
受制成本，散煤难替代
在东三爻村，居民取暖并不是散煤使用的唯一途径。
记者在走访东三爻村后发现，这里也聚集了大量餐饮商铺。很多餐饮店都是在门口垒一个炉子，上面加个大铁锅;大多数流动餐饮商贩在门口摆上几个小型蜂窝煤炉子，用于一些食物的加热和保温。
一家经营面食的餐饮店老板告诉记者，店里每天使用煤炭数量在30斤左右，如果煤用完了，就会有人将编织袋装好的煤炭送过来。
“如果不让用煤的话，生意就很难做了。”该老板表示，不使用煤炭，无非就是用电、天然气或者甲醇。“城中村”一度电一元钱，用电太贵，也没有接通天然气，用甲醇价格也不便宜，而且需要专门的甲醇储罐，占地大、还有爆炸、起火的风险。
目前市场散煤价格大致在300~500元/吨，洁净型煤价格在800~900元/吨，即使在补贴力度较高的河北省，补贴力度也仅为200~300元/吨，补贴之后的型煤价格还是远远高于散煤的市场价。
不能依靠市场，就只能是行政干预出手。2015年1月，为进一步改善西安市空气质量，出台《西安市建设高污染燃料禁燃区工作实施方案》。将西安市新城区、碑林区、莲湖区、雁塔区以及高新区、经开区、曲江新区等西安市开发区设定为禁燃区，共453.81平方公里，占西安市全市建成区的89.9%。这些区域禁止使用原(散)煤、蜂窝煤、重燃料油等多种高污染燃料种类。
记者走访的东三爻村属于曲江新区的范围内，也属于禁燃区。按照当时的目标，城四区及各开发区要在2015年底前，居民蜂窝煤用户逐步全部改用清洁能源，20蒸吨以下燃煤锅炉全部拆除。但直到截稿，当地居民和商户使用原煤、蜂窝煤的情况还没有改变。
实际上，燃烧散煤不仅存在于城市及郊区。在中国北方和南方的农村地区，燃烧散煤仍然是很多村民冬季取暖、做饭、烧水的唯一选择。
在陕西省渭南市白水县县城的一处较大的社区里，每家都是两层楼的独院，没有接通天然气。多数居民从10月底就开始烧煤炉。走出大门，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煤炭燃烧味道。这种传统的取暖方式，几十年来都没有变化。
而就在1月，山西临汾市发生了二氧化硫浓度超标事件，氧化硫浓度多次超过1000微克/立方米。对此，临汾市环保局曾回应称，居民使用散煤，占到了市区燃煤二氧化硫总排量70%以上。
根据西安市节能协会的数据，西安市燃煤燃烧对SO2、NOx和烟粉尘排放分别约有71%、49%和40%的贡献率;西安PM2.5质量占PM10质量的51%左右，存在较显著的正相关性，而燃煤对一次PM2.5形成的贡献率约为40%左右。
相对于煤炭的集中使用，散煤燃烧大都没有采取除尘、脱硫、脱硝措施，对空气造成的污染很大。
“值得关注的是，散煤的质量更是参差不齐。”陕西一家煤炭企业销售人士告诉记者，由于小商户和居民没有鉴别煤质的能力，也对煤炭的质量和污染并不关注，更多只在乎煤的价格，所以使用的散煤也多为高灰分、高硫分的低价劣质煤炭，燃烧后产生的污染物更多。
此前，中国电力企业联合会秘书长王志轩表示，煤炭燃烧产生的污染需要关注排放系数，即燃烧单位重量煤污染物的产生量。从这个角度上看，散煤燃烧比的排放系数比燃煤电厂要高出很多。
根据相关数据，一吨散煤燃烧产生的烟尘(颗粒物)、二氧化硫、氮氧化物是电厂大型锅炉处理后的10倍以上。
清洁能源利用要破阻碍
在2017年的地方两会上，大气污染治理都被写入多省政府工作报告中。在此背景下，曾经被忽略的散煤治理也被纳入一项工作重点。
在1月15日的陕西省政府工作报告中，陕西省省长胡和平表示，把治霾作为环境保护的头号工程，通过煤改电、煤改气、煤改热推动冬季清洁取暖，加大关中地区城中村、城乡结合部、农村民用散煤清洁化治理力度。
而在郑州，近期也开始实施散煤治理有奖举报制度，举报违法散煤加工、销售点，每点奖励1000元;举报违法使用散煤，每户奖励100元;举报违规套取、骗取补贴及违反承诺的，每户奖励100元。
对于环保高标准的京津冀地区，2017年10月底前，北京、天津、保定、廊坊四地将建立禁烧散煤联合治理区域。
通过补贴福利居民使用清洁煤是当前的政策主流。1月中旬，因二氧化硫超标的临汾制定了《关于控制市区二氧化硫排放的十条措施》，确定统一回收置换居民存量散煤，燃用散煤的群众可以用手中现存的275元一吨的劣质煤，置换900元一吨的洁净焦，中间的差价由市县两级政府财政进行补助。其中，市政府投资将在3.1亿元。
同样对于石家庄，根据散煤治理方案，城市散煤采暖用户进行煤改气、煤改会得到补贴，在农村地区，村民高效清洁燃烧炉具，每台炉具也给予700元的省级补贴。
但是更多的地方，散煤治理的补贴机制仍然空白。
渭南市白水县上述社区一位居民告诉记者，此前县里曾来做过天然气接入意愿调查，提出每户缴纳2万元的管道安装费，这对于很多家庭都是很大的负担。而且接通天然气后，居民使用的天然气一立方米的价格是3.5元，这一价格也比西安市一档气价1.98元高出很多。最终，居民都没有同意接入天然气，还是觉得烧煤划算。
“烧煤成本低，煤改气、煤改电、或者置换为兰炭等清洁煤种，都会带来较大成本，没有健全补贴机制，这也是很多地方散煤治理难以有效推进的主要症结。”张文若说。
现实中，煤改电、煤改气则面临电网改造、管道建设、能源价格等多重因素影响。中国环境科学研究院初步测算，电能替代的成本约为散煤成本的4倍，煤改燃气、煤改生物质燃料等方式所产生的成本稍低，但仍是使用散煤的2~3倍。
“补贴也不是万能良药，散煤治理涉及到城镇化、能源转型改革等综合宏观问题。”中国能源网首席信息官韩晓平告诉记者，散煤治理补贴需要的补贴费用高，补谁不补谁也存在分歧，对依赖散煤的群众而言，只明令禁止并不能有效解决散煤污染，需要引入市场竞争机制，加大电、气、热等新能源替代。
一面是煤改电、煤改气成本高，很多北方居民使用散煤的也不舍得用电。但在生产端，清洁能源的代表光伏、风电却一直遭遇“弃风弃电”的尴尬。早期，风电、光伏电力的价格较火电高，但随着2016年9月29日，国家发改委发布了《国家发改委关于调整新能源标杆上网电价的通知(意见稿)》(以下简称《意见稿》)，其中光伏上网电价三类地区分别从0.8元/千瓦时、0.88元/千瓦时、0.98元/千瓦时下调至0.55元/千瓦时、0.65元/千瓦时、0.75元/千瓦时，清洁能源的价格也正在逐步靠拢一般电价。
采访中，记者了解到，多数负荷需求高的省份电力消纳都以省内为主，省内不够时，才向外要电。地方政府首先保证的是本省火电消纳，并没有积极性消纳外省清洁电。这在某种程度上阻碍了清洁电力的更大范围应用。新能源消纳的市场化机制严重滞后，仅局部地区开展了风火发电权交易、辅助服务交易等试点。由于缺乏常规电源提供辅助服务补偿机制，火电企业普遍没有为新能源调峰的积极性。
2016年仅前10个月全国弃风弃光弃水电量达到980亿千瓦时。上半年，仅弃风电量就高达323亿千瓦时，逼近去年全年弃风电量。
2017 年2 月3 日，国家发改委、财政部和能源局联合发布《关于试行可再生能源绿色电力证书核发及自愿认购交易制度的通知》，进一步完善风电、光伏发电补贴机制，拟在全国范围内试行可再生能源绿色电力证书核发和自愿认购制度。
国金证券认为，开展绿色电力证书制度将有效缓解国家财政的补贴压力，加快风电、光伏发电企业的回款速度、优化现金流，提高相关领域的投资积极性，同时有助于加快可再生能源电力消纳，缓解“弃风弃光”现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