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12月15日,“2023光伏行业年度大会”在江苏宿迁顺利召开。领袖对话环节由国家气候战略中心首任主任、中国能源研究会常务理事李俊峰主持,天合光能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高纪凡、隆基绿能科技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钟宝申、阳光电源股份有限公司副董事长兼光储集团总裁顾亦磊、阿特斯阳光电力集团股份有限公司总裁庄岩、华为数字能源技术有限公司智能光伏产品线总裁陈国光、上迈新能源科技有限公司董事长施正荣、正泰新能科技有限公司董事长陆川出席会议并参与对话环节。各位对话嘉宾就光伏行业发展的面临机遇与挑战,光伏企业如何更好地践行环境、社会和治理(ESG)的可持续发展等方面进行了深入交流与探讨。
Q:坚持先立后破,能耗双控转向碳排放双控背景下,光伏发电要实现在未来担当“主力电源”,还需要完善哪些短板?光伏行业发展面临哪些机遇与挑战?
高纪凡:
按照中央提出的“先立后破”,对能源发展来说,首先是电力能源体系中,新增的可再生能源电量要达到或超过每年新增的用电需求,从而确保国民经济的所有用电以可再生能源进行保障。为了达到上述目标,现在风、光、水电每年的装机量大概要4000~5000亿度,今年如果光伏200 GW、风电60 GW,再加上其他的水电等,明年有可能新增的电量会超过4000亿度。再往前走,如何保证新增的装机持续而稳健地上升,关键因素是新能源的新增电量被使用,而不是被弃。所以很有必要构建广义的风光储协同的电网友好型体系,这样才能支撑未来新能源在新增电量中的主体地位,甚至占到未来新增电量的100%。
不仅如此,如果2025年之前,电力系统率先实现碳达峰和碳减排,这也会对2030年国家的碳达峰做出重要贡献。电力体系里,如何实现碳减排,如何让原有的燃油、燃煤、燃气的碳排放实现平衡,这都是可再生能源的广义贡献,这是一个根本。之前全球各方达成共识,2030年要实现三倍于2020年可再生能源发电量的目标,关键要靠电力系统率先进行。如果电力系统的碳达峰或碳减排更好地完成了,2030年增长三倍的目标就一定能完成。
钟宝申:
在刚刚结束的COP28上,全球各方对于碳减排、碳达峰有多项共识。另外,大家也看到了全球能源转型的支撑性能力。所谓支撑性的能力,就是说能源转型要有绿色能源的替代品,而且替代品是全球可承受的。现在的光伏发电成本非常低,同时该技术也可支撑全球能源的低碳转型,因为有这样的条件,所以COP28的目标具备了实现基础。
过去,中国光伏的发展还是在原有的电力体系里做加法,所以光伏是靠适应过去电网的能源体系来做安装和开发。但随着光伏安装的比例越来越大,过去的电网架构、调度模式等方案,需要适合光伏大比例安装之后的形势。目前来看,整个电网系统的安全正常运行面临很大的压力。光伏业务虽然发展得很快,但能源转型不是一蹴而就的,它是一个系统,还需要有体系变化。现在,光伏是在原有电力体系上做适应性安排,未来就需要对这个体系做有意识的创新、有意识的适应,这样最终才能促使全球的能源体系发生变化。
这种改变不仅要通过光伏企业不断做宣导、做工作,还需要更多的参与者,比如电网的规划设计、体制机制的设计者、其他技术专业的协同推进、源网荷储整体的变化等,全社会的共同协同,才可能完成能源体系的转型升级。我们一方面要快速推进光伏建设,也要兼顾平衡其他相关方的协同性,这需要花费时间精力,这样最终才会使电网系统自洽,让我们和社会环境融合得更好。这种转型,最终才是整个社会所接纳的一种方案。
顾亦磊:
可再生能源要进一步推广,有两个方面比较重要。
一是成本的继续下降。最近整个行业都比较内卷,对于企业比较难,但是对于整个行业来说,促进了成本的下降,是比较正向的方向。光伏也好,风电也好,产业链各个环节都在降本增效。但是除了技术成本以外,近几年非技术成本的下降不理想,比如土地成本等,这些需要行业之间的结合,需要多部门的政策支持。
二是消纳问题。可再生能源需要电网去消纳,需要储能的配合,储能近几年装了不少,但利用率非常低,还没有制定出合理的规则。光伏装了,储能也装了,但是储能没有用,所以光伏进一步的装机容量扩大就会受到限制,目前中国就卡在这里。这个问题是一定要解决的。目前有些省在进行试点,这个问题应该很快能解决,更多的光伏风电装机需要更多的储能,储能装了之后又可以消纳更多的光伏风电,这是相互促进的。
相信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各个环节协同发展相互配合,成本将进一步降低,后续还有非常广阔的发展空间。
庄岩:
首先,多种能源的协作有利于光伏的消纳,因为不同类型的能源提供不同类型的容量互补。光伏目前最大的机遇是它的成本已经足够低了,进一步的成本降低更多会体现在整个系统成本的降低。同时更应该关注用电的成本降低,以及光伏可持续发展的障碍克服,这些是更重要的课题。光伏与其它能源类型的相互协作,应该建立在一个公平的碳排放收费基础上。
另外,在分布式环节都可以引入储能,但是储能需要引入容量电价,只有这样整个光伏才可以与其它类型的能源进行协作和竞争,以及把储能发展引到正确的路上来。
光伏未来发展最大的两个问题,一个是消纳,一个是未来规模化持续性的发展。消纳问题一个是协作,一个是政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关于碳排放收费政策的引入。规模化发展需要行业在扩大应用场景上发力,否则接下来的发展很快会出现瓶颈,绿氢在未来5年左右的时间会有比较大发展,水上光伏和BIPV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陈国光:
未来光伏增长空间的是很大的,但让光伏成为真正的主力电源,挑战与机遇并存,并且不同的场景挑战也有差异。
电站场景:目前从经济性来看,度电成本已经不是问题,未来度电成本还会持续降低,具备更大优势。现在最主要的问题是电网消纳问题,需要改变原有的新能源控制模式,让光伏发电从适应电网走向支撑电网、再到增强电网。通过构网型技术Grid Forming和标准构建,实现从电流源型控制转为电压源型控制,具备强惯量支撑、瞬时稳压与故障穿越,提高有功和无功控制与响应能力,主动缓解频率和电压波动,从而大量提高电站新能源的比例,这是需要我们一起去突破的核心技术。
分布式场景:光伏系统成本逐步降低,从过去的追求投资回报率到现在追求投资回报额,开发逻辑发生了改变。过去只安装在光照条件好的屋顶朝向,如今因为系统成本降低,充分利用屋顶资源、多装组件多发电,显著提升系统投资回报额。此外,随着屋顶可利用面积的成倍增加,直流侧风险随之增大,安全问题需要引起足够的重视,保障系统长期安全稳定运行。未来随着分布式装机容量的显著提升,如果出现消纳的问题,电站支持电网的经验也可以同样应用到分布式场景。
施正荣:
首先,从光伏产品看整个电力系统。在过去二十多年光伏产业发展如此之快,作为一个产品可以说已经做到极致,无论是从转化效率、成本、产能、供应链等等,都无可挑剔。光伏产业的成本已经够低了,不需要再降了,目前1块钱1瓦已经足够低了,再降光伏行业自己没钱赚,也未必会给整个电力系统带来更多的回报。实现3倍装机甚至更多,这个目标对于光伏行业太简单了,很快就能实现,产业发展目前的瓶颈不在产品制造而在整个电力系统,电力系统目前还不能完全适应光伏风能这种间歇式大比例上网的状况,一方面需要顶层设计,还要能够快速推进智能并网的发展。
另外,光伏产业需要创新。不仅是光伏产品的创新,还要深度思考从电力系统这个角度我们能做些什么,个人比较赞同分布式,如果在比较小的区域发储用都能够解决,靠比较小的资源和力量能够解决应用场景很大的问题。通过更多的应用场景加快分布式的就地消纳,也许会在近期给光伏的产能做些贡献。
陆川:
实现30年的全球可再生能源装机目标是一个系统性的工作。从国家角度讲,要实现这样的一个大目标,更多的任务是下达给了发改、能源等相关系统。在项目真正推进之时,它涉及到的部门非常多,这样的话当一个体系性的建设过程中,大家对于目标的理解或者对目标实现的压力有偏差,那么各自部门之间对于相应政策的出台,也会有一些滞后或短板,这也造成了今天可再生能源发展的现状。比如有时企业做了一个项目,过段时间就出现了土地政策“三区三线”的调整,项目有可能会变成不符规定,这种情况非常多,使本来有些可以利用的土地资源最终没法落地最终没有兑现成相应的清洁能源装机。
第二个问题,新能源的消纳容量,是否能给出一个确定性的规划并及时披露。海外地区做电站并网点是政府用招标的方式来实现该并网点的资源,未来几年会建成多少消纳容量是很清晰的,之后发电企业会和它签协议,如果电网企业建设出现违约是可以告它的。但是在国内,这方面的信息不透明,也没有确定的规划,导致很多时候项目往前推进时会变成“堰塞湖”,消纳一下子就出现了问题。不管是分布式还是地面电站,现在都碰到了这样的问题。
如果能把信息披露做的更加充分,我相信很多企业自己会选择是否要推进光储项目,也不会在短期内造成非常大的发电消纳困难。国外对于并网点、电源点会提出电能质量的相应要求,这也给企业留了技术创新的空间。目前,我们国内采取的方式基本是:发电消纳不了的,统一要求几个小时的储能,没有留太多技术选择性。
与国际接轨方面,清洁能源过剩使得电价非常低,导致新能源和传统能源一样,使用电价竞争。如果在碳足迹和绿电使用上与国际有接轨标准,那么当企业在碳足迹上取得优势后,自然会多买绿电,会形成额外的差价,能够弥补清洁能源过剩供应而引发的电价下降的损失。这也是比较好的发展方向,能鼓励电源点的建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