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的太阳能究竟应该怎样来搞？
美国全社会正在发生一场旷日持久的争论，特别是在国会与政府之间。
上周五，美国财政部发布美国太阳能发电装置税收抵免新规，中美光伏概念股受此影响都表现不错。但是，对此不可过分乐观，尚需冷眼看待。
01
矛盾纠结中迟来的“利好”
美国的光伏产业正陷入一种巨大的自我矛盾中。
一方面，美国联邦政府希望加快光伏电站的安装，从而降低火力发电厂的碳排放。为了实现这一目标，美国已出台多项激励措施，最具影响的当属“削减通货膨胀法案”（IRA），带来数十亿美元的影响。
但另外一方面，美国政府又鼓励光伏本土制造，希望保护美国的制造商免受海外竞争对手的冲击——并且认为来自中国的竞争对手是在以低于制造成本的价格出售。
事实上这是常识——中国出口欧美的光伏组件销售价格比在国内的销售价格要高，利润要更丰厚，根本不存在所谓低价倾销问题。但可能产自中国的光伏组件过于物美价廉，以致于老美近十几年来都宁可不相信这一点。
2011年，美国商务部裁定中国在美国市场“倾销”太阳能电池板，决定对中国太阳能电池板征收惩罚性的关税。其结果是，美国从中国进口的太阳能设备迅速下降，而从柬埔寨、马来西亚、泰国和越南的进口则激增。
总部位于美国加州圣何塞的奥克辛太阳能公司（Auxin Solar）提出投诉，并倡议美国必须实施贸易法，以打击“无处不在的后门倾销”，并重建美国太阳能供应链。
2022年3月28日，美国商务部应奥克辛的要求，宣布对东南亚的太阳能电池板制造商正在使用中国制造的零部件并逃避美国关税的指称进行调查，这就是所谓的“反规避调查”。美国商务部已在去年底初步裁定四家公司存在“反规避行为”，并将在未来300天内做出最终裁定。
此后，4月26日，美国参议院以56票对41票阻止拜登政府暂时取消从东南亚进口的太阳能材料关税的举动，并将该措施送交拜登总统的办公桌，以获得预期的否决权。不过，不出意外，拜登仍将会否决它。即使拜登否决了该法案，这些特定关税的暂停期，也将于2024年6月到期。
就此，笔者曾转发过彭博的观点——“美国不要对太阳能电池板的制造地过于挑剔，因为我们将无法承受对中国光伏组件征收关税的严重后果!”
所有这些动荡都对美国太阳能产业产生了负面影响。虽然IRA（削减通胀法案）鼓励在美国对太阳能电池和组件生产进行新的投资，但这些新工厂并不会在一夜之间涌现出来。
另外，美国的光伏电站开发商正在搁置建造计划——因为他们不知道这些关键组件的成本是多少。没有什么比监管不确定性更让企业讨厌的了，尤其是当美国政府做出的决策，可以决定一个项目是盈利还是亏损的时候。
就是在这种背景下，“利好”出现了。
美国财政部在5月12日特别说明，对于使用美国制造的光伏产品建造的光伏电站获得新的补贴，即使该系统的光伏组件包含完全由中国材料制所制成的电池。
资本市场对这一消息反应甚为积极，认为这对于现有或未来计划在美国建厂的公司是重大利好。宣布后，First Solar的股价上涨了26%——当然也受一桩钙钛矿并购案的正面影响，而逆变器制造商Enphase Energy的股价上涨了7%以上。
5月15日，我国A股光伏设备板块也一反疲态，大涨3.61%。
02
美国本土几无硅片电池产能
通过上述来自美国太阳能行业协会与伍德麦肯锡的这个统计不难看出，最近十年以来，美国光伏装机在能源结构中的占比表现，实在是平淡无奇。
已经空心化的美国光伏制造业，有多不给力呢？同样是伍德麦肯锡的一份报告显示，目前美国本土几乎没有任何硅片和电池片产能。今年的美国本土光伏制造发展目标，不过是15个GW——而且只是光伏组件。
多年来，美国本土的太阳能制造业一直在努力与来自中国的大量廉价进口产品竞争。根据美国太阳能行业协会的数据，自IRA通过以来，各公司已宣布在美国的产能投资已超过130亿美元。
IRA包含对太阳能和风力发电场等可再生能源设施的30%税收抵免，使用美国本土制造产品可获得额外10%的项目成本的奖金。IRA规定，项目的所有钢铁产品必须在美国国内“熔化和浇注”，并且所谓的制成品成本中的40%必须在美国制造。对于海上风电，美国国内含量必须占成本的20%。
然而，太阳能和陆上风电项目开发商有点晕，一直在等待如何计算这40%的具体指引，称不确定性正在拖延业务。根据财政部提出的指引，典型太阳能设施中的制造产品将包括模块，跟踪器和逆变器。为了满足这一要求，这些产品中40%的组件必须是美国制造的。
新规则意味着，用于制造太阳能电池板的电池可以在海外制造，只要工厂制造产品中的其他组件满足国内含量成本阈值。
一些美国制造商显然对此并不满意，认为应该要求太阳能电池必须在美国制造。有人甚至还主张，应该制定更严格的规则，要求用于制造电池的硅片也在美国制造。目前，中国拥有全球约98%的硅片产量。
代表美国制造业利益的美国太阳能制造联盟执行董事迈克卡尔说：“这项举措可能会使美国错失建立本土太阳能制造供应链的机会”。
美国第一太阳能则表示，该指导意见是“创造重要需求信号的重要第一步，这些信号将激励购买美国本土的太阳能产品”。
美国财政部的新规，显然是一种妥协。
虽然美国很想打破对中国太阳能电池的依赖，但实在没有时间坐等美国本土制造业起来——除非美国政府完全不担心该国向清洁能源转型的计划被搁置上个几年时间。
海外媒体暗示，新规则可能会惹恼奥克辛这样的公司。他们可能会继续求助于司法，但类似案件往往需要数年才会有结果。
与此同时，美国将努力弄清楚如何在美国本土制造太阳能电池。目前，美国本土还没有电池片产能。当然，也有人在考虑，通过光热发电，这样可以绕过晶硅产业链这个难题。笔者前几天介绍过光热赛道，光热项目对场地有很高的要求，做光热发电+储能可以，如果单独搞光热发电，肯定干不过晶硅。
人们评价，最好的妥协，恰恰是那种不会让所有人都能完全满意的妥协。从这个角度讲，美国财政部似乎出色地完成了任务。
后记
自去年6月UFLPA生效以来，美国一直在阻止从中国进口光伏产品；图为洛杉矶港。
笔者认为，对于IRA新规，中国光伏企业以平常心视之即可，这么多年下来知己知彼，当然不会理解为天大的利好——在当下复杂的国际环境与地缘政治中，中国光伏企业、中国光伏产品所遭受的非市场化因素的抵制与排挤，其底层要素并没有改变，大趋势当然就不会改变。
2022年，美国海关根据所谓UFLPA法案，扣留了高达2GW的中国光伏组件，其中41%的被扣留货物被放行，高达58%的商品仍在等待审批。这其中，据说又以我国某头企业的产品为主，损失相当惨重。
道路是曲折的，但未来是美好的。
企业对于市场温度的感知，往往比机构要更真实准确。关于今年的光伏装机规模，笔者看到晶澳科技最近发布的一则投资者活动记录公告，深以为然，摘录如下：
“第三方机构预测，今年全球光伏市场需求大概在350~360GW左右，目前形势看，今年的需求会高于机构预测。明年，中国、欧、美三个主要市场也会保持一个较好的增速，我们对明年市场需求持乐观态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