协鑫在光伏领域有两大黑科技：一是颗粒硅，二是钙钛矿。

朱共山刚用硅烷流化床法颗粒硅，把自己当年引进的改良西门子法生产棒状硅的成本降了一大截。还不到一年时间，现在他又在推动钙钛矿电池量产，计划彻底颠覆晶硅。

今天，笔者解密协鑫和钙钛矿的幕后故事：

钙钛矿新星范斌为什么敢放豪言“钙钛矿时代绝容不下晶硅，现在的协鑫靠颗粒硅赚钱，未来肯定是钙钛矿同样重要。”

协鑫光电创始人、CEO范斌和他的钙钛矿电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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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伏产业，由此开启一个全新的时代？

惟华光能初创团队：范斌和清华同学田清勇、白华

2000年，师从马丁?格林的施正荣带着PPT从澳洲回国创业，后在无锡市政府支持下创立尚德，成为全球多晶硅太阳能产业化的第一人。虽然后来施本人毁誉参半，但20多年来，晶硅技术一直是光伏产业唯一的主流。

2013年，师从钙钛矿结构电池发明者迈克尔·格拉策尔的范斌归国创业。在亲朋好友支持下，范斌与清华同学田清勇、白华在厦门创立惟华光能（协鑫光电前身），专攻钙钛矿技术。如今，范斌的的研究也将取得重大突破。范斌本科及硕士毕业于清华大学化学系，其毕业论文就是第三代光伏技术。后来，范斌前往瑞士洛桑联邦理工学院攻读博士，继续研究有机光伏。

迈克尔·格拉策尔，范斌的导师

迈克尔·格拉策尔，瑞士洛桑联邦理工学院教授，被誉为“染料敏化太阳能电池之父”，主要从事染料敏化太阳能电池、钙钛矿太阳能电池和太阳燃料的创新研究。其发明的纳晶染料敏化太阳能电池是第一个具三维互穿网络结构的“本体”异质结器件，是唯一一种将光吸收与电荷分离和载流子输运过程相分离的光伏电池。

现在看，范斌对于从实验室电池到商业电池之间的难度和跨度，当时还是有些乐观了。钙钛矿电池商业化，不仅需要电池转换效率的提高，而且需要充分考虑产品的商业价值，例如结构的稳定性、使用寿命等，也要充分考虑量产的可能性，例如设备、工艺流程、良率等。

范斌说：“施正荣博士回国创业时，晶硅电池在国外已经是非常成熟的技术了，国外已有光伏产业。但是钙钛矿还是一个全新的事物。”从这一点上，范斌创业时的技术起点，要比当年的施正荣难得多。

另外，施正荣当年创业其实有缜密规划和系统思考，特别是明确要在创业以前，必须争取到政府从资金到政策的全套支持。施正荣当时在无锡落户，只因为无锡是当时他走遍全国、唯一相信他的商业计划的地方政府，而且愿意用真金白银来支持。虽然后来的结局未免令伯乐失望和遗憾。

范斌选择在厦门创业原因仅仅是：这里是范斌的老家。

范斌在创业不久，公司就陷入困境，他甚至通过民间借贷维持公司的运转，公司几次走到解散的边缘。

范斌后来说：“那段时间太痛苦了，实在不想回忆”。

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范斌陷入迷茫。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施正荣创业时遇到的“贵人”是时任无锡市经委主任的李延人，范斌的伯乐又在哪里呢？钙钛矿的研发还要不要继续下去，能不能继续下去，这是那段困顿岁月中，范斌思考得最多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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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共山的科创情怀，曾毓群的橄榄枝

钙钛矿太阳能电池的横截面

现在，无论是学界还是创投领域，钙钛矿都炙手可热。据笔者不完全统计，现在仅国内就有十余所高校在开展钙钛矿研究课题，不少科研团队获得可观的研发资金，初创团队获天使投资热捧，上市公司一沾上钙钛矿概念股价就大涨。

今年8月18日，科技部、国家发改委、工信部、生态环境部、住建部、交通部、中科院、工程院、国家能源局等九部门联合印发《科技支撑碳达峰碳中和实施方案(2022—2030年)》，其中专门提到“研发高效稳定钙钛矿电池等技术”。这相当于从政策方面给钙钛矿定了调。

过去10年中钙钛矿太阳能电池的实验室效率迅速上升

然而在7年前的2015年，范斌公司的前期投资人经过一段时间后并不看好，纷纷退出。范斌不得不带着钙钛矿技术的PPT，不断向投资机构推介，却往往被当成骗子拒之门外。

就在最困难的时候，范斌公司的公共邮箱收到一封陌生邮件：协鑫希望来公司实地拜访。没过几天，保利协鑫能源执行董事蒋文武就来了。他听完范斌等的介绍后，很快安排了与朱共山的会面。范斌说：“在后面的接触中，我们能明显感觉到，协鑫团队不少人对钙钛矿技术和我们团队都是不信任的，有人甚至把我们当成了骗子。”后来，是朱共山力排众议，最后协鑫出资3000万收购了58.5%股权，并承担后续研发资金。惟华光电更名为协鑫光电，公司总部迁址到昆山。

范斌说：“朱老板（朱共山）认为，晶硅技术不可能永远繁荣，未来一定会有新的技术替代者，所以协鑫一直在寻找标的。我想当时的朱老板可能也不懂钙钛矿。他投资我们，应该是感觉我们团队都是技术人员出身，都比较简单，坚持在做事情吧。”

并购以后，协鑫对范斌团队给予全方位的支持，积极导入资源。然而，好景不长，2019年，受政策、市场环境以及公司自身业务等多方面原因影响，协鑫业务遇到困难，财务承压。

即使在困难情况下，协鑫也没有放弃协鑫光电这家在整个协鑫版图中规模并不大的公司。

范斌回忆：“集团当时仍尽全力保障员工的正常工资，但是用于钙钛矿电池深入研发的资金，在当时已经实在拿不出来了。”进一步引入外部资金，已经摆上当时的日程，但协鑫光电的几位创始人都是理工男，对于资本市场并不熟悉。

当时，令范斌没有想到的是，曾经的“中国民营电王“、当时的”硅王“朱共山，会亲自带着范斌，一家一家拜访机构，挨家认真讲述钙钛矿的未来。

即使如此，一众投资机构对此并不买账，令范斌备受打击，然而朱老板“即使遭受一些冷遇也面不改色”。

笔者听范斌讲述上述细节，有些小感动。从某种意义上，朱共山这样的企业家，愿意自降身段、孜孜以求地帮助协鑫光电融资，可能不只是把这当成一桩生意，不只是商业，因为这家公司在协鑫的产业中真的不算大。这其中定然也包含了一位实业人对于科创的情怀，不希望这样一支在未来有可能颠覆行业的技术团队就此垮掉。这些，也是朱共山有别于行业中其他企业家的一个特质。

就像协鑫做颗粒硅，一投入就是十多年，中间没有任何回报，终于一朝开花结果。如果，失败呢？其实就是打水漂了。这种长周期的技术研究，在科研单位、央企国企可以，但民企这样做真心不容易。在跌宕起伏的光伏行业，在不断变化的政策与市场环境中，活下去永远是民企的第一要务，赚钱是第一要务。

这一点，足可致敬。

范斌说：“当我们都感觉融资无望的时候，宁德时代主动来联系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向曾总（曾毓群）做汇报。”

宁德时代预感到未来的光伏电池属于钙钛矿，当时正在寻找钙钛矿的标的。

和宁德时代同期投资协鑫光电的，还有昆山高新、凯辉基金（道达尔），这些也都是主动找上门来的，而之前主动一家家拜访的投资机构，一家都没有谈成。

正所谓，有意栽花花不发，无意插柳柳成荫。

这次融资正式签约是在2020年，当时公司投前估值为5.4亿元。后面的市场变化也超过了范斌的预期。

短短两年后，资本市场对于钙钛矿的认知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今年，协鑫光电进行了两轮融资：B轮融资，腾讯参与；B+融资中，众多一线机构参与。

据说，有一些原来曾经把他们当成骗子的机构，现在也回过头来想参与了。

机构看好，与范斌团队本身所取得的进展与突破成正相关。

协鑫光电日前宣布，投建的全球首条100MW量产线，已在昆山完成厂房和主要硬件建设，计划2023年正式量产。上述融资，主要用于实现钙钛矿电池的量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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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协鑫牌”钙钛矿电池，即将量产

PVD设备，100MW 钙钛矿生产设备之一

协鑫光电的钙钛矿电池量产在即。

根据协鑫光电测算，100MW级别量产，组件的成本低于1.0元/W；如果是5至10GW级别的量产，组件的成本可降至0.5至0.6元/W。最近的市场组件报价显示：182mm 单面单晶PERC组件价格和210mm 单面单晶PERC组件报价均为 RMB1.97/W；182mm 双面双玻单晶PERC组件和210mm 双面双玻单晶PERC组件报价价格为 RMB1.99/W。

钙钛矿电池具有绝对的成本优势。

除了理论上的电池转换效率更高以外，钙钛矿的其它优势也越来越被认可：生产步骤少、总投资成本低、能耗少，属于薄膜电池能适应不同的应用场景等。

涂布设备，100MW 钙钛矿生产设备之一

钙钛矿也有一些问题引发市场的担忧：比如说含有铅等重金属、电池的稳定性、使用寿命、衰减等问题。

范斌说：“这些问题可以通过优化配方、优化工艺、良好的封装3个路径去解决。我们的任务就是把这些路径工程化。“

以配方为例，钙钛矿材料的结构通式为ABX3， 其中A为有机阳离子， B为金属离子， X为卤素基团。为了优化钙钛矿电池的特质，改善不足，研究人员都在尝试加入各种添加剂，优化配方。

协鑫光电的钙钛矿溶剂里面已经含有十几种元素。通过自己特有的结晶设备，可以让晶体在基底上致密、整齐地排列。其他钙钛矿设备都是和光伏设备企业共同研发。

范斌说：“现在钙钛矿最大的问题是没有量产，所以没有说服力。“根据协鑫光电的预计，公司在2023年开始有现金流，2024年就可以盈利。

后记

钙钛矿量产在即时，光伏市场的另一则消息也引发笔者关注。

今年1月8日，上迈新能源在江苏扬中市举行了百万千瓦级轻质光伏基地投产典礼。

新闻通稿中说：这将成为薄膜组件商业化、规模化发展的关键一步。上迈能源的创始人、技术专家正是“光伏教父”施正荣。

与晶硅电池还没有迎来正面交锋时刻，上迈能源研发和推广的薄膜电池又虎视眈眈，大有颠覆现有光伏技术之势。毕竟这曾是施正荣博士阶段的研究课题。

范斌说：“光伏市场从来都是赢家通吃，不同类型产品的共存期很短。钙钛矿产品，要么不成功，要么成为市场的绝对主流，不存在和晶硅长期共存的中间状态。”